题 字:何开鑫 中国书协草书专委会委员
题 图:李耀奎 中国国画名家
主 办:自贡市微型小说学会
川报集团驻自贡办事处
主 持:刘丙文 文铭权
传承
陈秀容
父亲从双石的大伯家回来,把一个用牛皮纸包装好的物品,悄悄的,神神秘秘的放进箱子里,并且下了锁。然后,郑重其事而又坚定地说, 把家搬到双石去。
搬家,这可是天大的事。父亲这是怎么了?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搬家?这可是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啊,这房前屋后熟悉的一草一木,一砖一瓦,父亲怎么就舍得呢?父亲的言行举止,让所有人感到甚是惊讶。
可是,我问不出理由,也拗不过父亲。终于带着无限的眷恋和深深的不解,陪同父亲离开了老家。离开的时候,父亲把那个木箱,紧紧抱在怀里,像守护一件稀世珍宝。
安顿好后,去拜访大伯。此时正值农闲,但大伯家院门紧闭,跑到邻居家,除小狗传出的“汪汪——”声,院内依然空无一人,继续向前,终于寻到一位老乡。你大伯同村里其他演员排练节目去了,老乡说。这快过年了,那些演员可忙得很,为了能在春节给乡亲们献上最好的节目,常常一大早出去,天黑了才回来,老乡比划着解释。当提及,今年来了一位外乡演员,节目比往年更好看时,老乡眼神里是充满了期待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待在这陌生的地方,日子如白开水,索然无味。而父亲如往常一样,总是早出晚归,除了日渐消瘦,似乎令人一点也觉察不出对新环境不适应的细微异常状态。
转眼已是春节,我越发怀念老家,怀念老家的茶馆,每逢农闲或过节,大家聚在牌桌子上,赌上一阵子,对于我们这些没有更好方式打发时间的人,那甭提多带劲了。可如今,却找不到一张牌桌,呆在家里,心里憋得直发慌。我居然开始忌恨起父亲来,要不是父亲,如今的年,我不会如此地无所适从!
大年初五的早上,我早早起床,我要回去,回老家去感受那浓浓的年味。刚到村口,远远地看到前面围满了黑压压的人。我加快了脚步,近了,听见人群中央传出敲锣打鼓之声。看见大人们有的踮起脚尖,有的侧着脑袋,有的站在高凳子上,小孩子们有的站在阳台上,有的爬到大树上,有的坐在大人的肩上,全都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那已传出说唱之声的人群中央。我使劲往里层钻,但乡邻却你挨我挤围得密不透风,我紧贴人群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可以钻进去的缝隙。乡邻们一阵阵的笑声,掌声以打趣的附和声,我感到心里痒痒的,仿佛千万只蚂蚁在爬。渐近中午,锣鼓声停,唱说声止,无福观看演出的我只得随乡邻的散去扫兴而归。
这吃饭了,父亲又不在,除了大年三十,一家人都没有聚在一起好好吃顿饭,真不知父亲从早到晚到底在忙什么!
吃罢午饭,出去溜达,竟在另一村撞见围观人群,我急步向前,只听得旁人说,终于将民间文艺演出队盼到咱这儿了,这下,咱们村可要热闹一阵子了。我喜出望外,趁观看的人还不太多,赶忙占据位置。只一眨眼的工夫,周围已人山人海。片刻,特意妆容一番的演员们气势恢宏地上场。场子中央,鱼来虾往,花船摇荡,龟蚌嬉戏,甚是好看。早年就听说过的摇花船,现如今,终于看到,居然有如此厚重的地方特色。我在众演员中目寻大伯,无果,倒感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。正思量间,花船表演在“欢迎老乡们明天到县城观看咱们演出”的邀请声中结束。我跑到演员换装处寻找那熟悉身影,未里而归。
回到家,肚子饿得正慌,家里没人,一转身却见瘦骨如柴的父亲背着个大包从外面回来:“整天就只顾往外跑,也不过问家里事,真是大忙人!”好久以来的积怨从我高分贝吼责声中爆发,父亲居然不解释,还望着我笑。父亲的不可理喻简直无可救药!
第二日,我起床后,父亲又已没了人影,桌子上留了字条,字条上写着文艺演出的时间和地点,我纳闷,父亲怎么知道的?
待我赶到县城,到达人山人海的大佛广场时,听见主持人正在播报获奖名单:“获得民间文艺贡献奖的是王天华。”我的父亲!我的父亲怎么可能获得民间文艺贡献奖?
回到家里,父亲就病倒了。几天后,父亲便撒手人寰。我嚎啕大哭。
在整理父亲遗物时,发现被父亲当作宝贝的木箱子,打开来,牛皮纸包裹着的,是一个精致的牌匾,“王天华”三个大字竟赫然呈现牌匾上,名字上方一排小字——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,我顿时哑然。翻找出父亲生前穿过的表演服穿上,朝文艺演出队表演的方向而去。
(原载《蜀南文学》2018年第1期)
作家简介/profile/
陈秀容,女,70后,农民工,市、县作协会员,自贡市微型小说学会会员,荣县农民作家协会副秘书长。打工之余,喜欢灵感乍现时,挤用点滴时间,用文字抒写生活的甜美与苦涩。曾参加市、县、镇各类征文,多次获各级奖项,多篇文章发于《蜀南文学 》《自贡日报》《四川散文》及网络平台。